顏磊在不久後的一個周五飛了過來，看到完好無損的陌言之後很滿意，也心虛沒有沒有提及自己之前反應過度的一系列應對措施，只是約了林果出來吃頓飯表示答謝。

林果大學四年都很少與室友之外的人有所交集，如今接二連三有人請客吃飯也可以說是稀罕事了。她與顏磊雖然只有兩面之交但也說不上是陌生人，何況還有陌言在，他們三個人坐下來一起吃了頓簡餐。

顏磊這次是來拍新專輯的MV的，請的導演比較大牌而且工作繁忙，於是顏大歌星也只能特地從北京飛過來。陌言答應了他前去探班，又含笑著問林果可有興趣跟去瞧瞧。

接下來兩天是雙休日，也沒有別的事要忙，林果就點頭答應了。

為了將這座大都市的繁華與現代化節奏寫入MV的背景中，拍攝地點定在了某個中心地帶的立交橋上，雖然MV只有短短的幾分鐘，但場景轉換迅速，而且每一個片段都要拍好多條，在炎炎烈日之下也是一項辛苦的工作。

顏磊完全不像是在舞臺上唱歌時的酷帥拽，也沒有平日裏臭著一張臉那麽難搞，他就和一個什麽人氣根底都沒有新人一樣，很認真而謙虛地聽著導演講戲，一遍遍地重覆著幾個單調的動作，即使是連續地N機，或是導演的語氣過於嚴厲，他也沒有吭一聲，更沒有甩大牌之類的行為，與周圍的一圈工作人員也配合得很默契。

林果看著像個小學生一樣規規矩矩地坐著、安靜地聽任工作人員補妝的顏磊，忍不住嘆氣道：“我沒想到他還有這麽能沈得住性子的時候。”

大熱的天，在太陽底下走幾步就出一身汗，化好的妝不到5分鐘就全花了，順著汗水糊了一臉，又要重新補妝，這樣的滋味想來也不好受。

陌言笑著說：“敬業一直是小磊的最大優點。”

林果聽著他輕松的語氣，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默默想著，與剛出道就跑路了的這位相比，誰都要更敬業些了。

他們兩人坐在陰涼的地方，還有陌言買回來的各式冷飲可以享用，在場也沒有比他們更悠閑的人了。林果一邊喝著冰飲，有時候還能心情大好地向停下來等待重拍的顏小明星揮揮手，氣得他牙癢癢的卻不敢發作。

由於外拍的種種困難和條件限制，這個MV拍了兩小時也沒過幾條，不想下午有另一個都市言情劇組也到這裏來取景。

這天橋上不比是其他的場所，也沒法子預先聯系預訂場地，按順序拍出日子來，按理說也只能先到先得了，偏偏來的那個劇組也不知無名之輩，導演在業內很是有些名氣不說，與顏磊他們的導演還有過幾面的交情，於是兩家劇組協商之後，確定輪流取景拍攝，正好把休息與講戲的空隙都利用起來。

電視劇組開拍時，顏磊總算也可以到一邊歇口氣了。作為MV的男主角，在此前其他人輪休的時候，他不是要練習動作就是要聽導演講解，偶爾歇息的時候還有助理在旁邊匆忙地為他補妝。

林果善解人意地向著走過來的顏磊遞上了一瓶鹽汽水，“辛苦了。”

顏磊也托大地一把接過，就一屁股在他們旁邊坐下了。倒不是顏大牌不想搭理人，實在是在大太陽地下折騰了這麽久，人已經嚴重脫水了，不停地喝水都感覺到身體裏的水分順著毛孔流出蒸發了，僅有的一點氣力也都用在了拍攝中，下來休息的時候實在提不起勁來說話。

一瓶水下肚，顏磊才像是緩過來些，舒服地嘆了一口氣，和陌言聊了起來，從這個MV的構想到編曲舞蹈，一開始還是輕聲地交談著，說到興奮處顏磊已是連比帶劃的，好像又恢覆神氣十足生龍活虎的樣子了，畢竟是年輕人，好像有著無限的精力，尤其是在自己情有獨鐘的事業裏樂此不疲的時候。

林果也不懂這些專業的東西，只在他們兩人有時轉過頭來和她說話時候，搭上一兩句的。

顏磊與陌言聊完正事，看看外面那個電視劇組已經開拍了，他也難得有幾分歉意地說，休息前聽導演說可能拍攝時間會拖得很長，剛好把一個場景拍成黃昏的畫面，這樣一來大概不過了七點不會收工了，本來想收工後三個人去大吃一頓慶祝，這下子可能要拖到很晚了。

林果倒也不覺得很浪費時間，反正她與陌言都是大閑人，只是也忍不住很同情地看著顏磊說：“真是辛苦啊，如果沒有後來的那個劇組打岔，你們導演也不會臨時起意加拍個黃昏場景吧。”

顏磊拜拜手，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這樣的突發狀況雖然是難得遇上，但以前我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幾個劇組在一起軋戲的場面。就是一個劇組內部有多個主演的話，每個人要單獨拍攝的戲份也是一個個人拍下來的，有的時候要讓老前輩先拍，我只能等到下半夜的事也不是沒有過，都習慣了就好。”

畢竟是年輕人，即使是訴苦也說得輕松，尤其是顏磊一副滄桑又豪邁的派頭，只差沒在臉上寫：哥是個多麽謙虛禮讓又敬業的業界良心啊。

林果眨了眨眼睛，“難道不是因為那位前輩比你大牌，排資論輩的話你只好靠後了？”

顏磊哼了一聲轉過頭去，哼起了一句歌詞“人生已經如此的艱難，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他不搖滾嘶喊的時候，嗓音倒是也很耐聽的。

逗完小孩子，林果心情很好地跑去看電視劇組拍戲。

正在拍的是一段男女主角爭吵後重歸於好的戲碼。女主人公在天橋上奔跑得長發風中淩亂，男主人公從後面追上去深情無限地抱住了女主，只差一個常常的擁吻了，偏偏導演很不滿意兩人的表現，總是卡在男主表白的時候喊停。

林果看著兩位主演來來回回地N機，反反覆覆地上演著痛苦糾葛的戲碼，看了幾遍之後就覺得索然無味了。

她此前對娛樂圈不太關註，但一直以來在她的觀念中，還是認為演員生涯應該多姿多彩的，至少是相對普通人而言。戲劇可以有很多的假設，有現實中可能無法體會的經歷，演員們每天都在挑戰著不同的角色，詮釋著不同樣的人生，可以變換著千般身份嘗盡萬種情愛，卻不知道拍攝的過程是這麽繁瑣，有這麽多的細節需要註意。

不僅是某個演員的演技要過硬，與他搭戲的演員也不能掉鏈子，群眾演員要在自己的角色之中，燈光攝影等等都不能出錯，而且在拍外景戲的時候，誰也不知道來往的車輛或行人就橫插出一腳，破壞了一條可能成為經典的戲，於是導演只能一遍遍地喊N機，演員們與所有工作人員們要不厭其煩地重覆著同樣的動作。

林果喃喃自語道：“真沒想到拍戲也是這麽乏味而枯燥的工作。別的不提，一樣的臺詞說上十幾遍真的不是人幹的活啊，還有要一遍遍地演深情款款生離死別的，真的不會笑場嗎？”

笑場當然也是會發生的，不過就意味著繼續重新來過了，而且你的資歷不夠深、不夠大牌的話，就等著被導演訓哭吧。就好像在群眾的圍觀下一遍遍地N機，一條條地過，卻連難堪或羞澀的情緒都不能外露，敬業不是那麽容易就做到的，能豁得出去也要百煉才能成鋼。

旁邊一位閑著的工作人員笑道：“要知道很多人演了一輩子都只是個龍套呢，幾十年裏重覆著的都是那幾句差不多的臺詞。”

林果好奇地問陌言：“你當年有沒有拍過MV或是客串演戲什麽的？”眼下做明星的大多有演而優則唱或是唱而優則演的，又或者哪怕是才藝都不佳，只要人氣很高粉絲眾多有票房效應的，就會有人上門邀約。

“有啊，演戲我很拿手的，你不相信嗎？”

林果撇過頭去，早知道這人長了一張騙死人不償命的臉。

再看那對男女主演終於成功地進入了下一條拍攝，男主人公深情地抱住了女主人公，在她耳邊說著再也不分離的情話。

這是一段內斂的戲，只有導演從鏡頭裏能準確地捕捉到他們的神情與內心戲的詮釋是否到位，對於旁觀的人而言，到沒有之前那段有爆發力和肢體對抗的戲碼有意思。

這時不知從那兒飄來的雲彩，遮住了日頭，留下了一片陰影，倒像是這個世界也隨著那對依偎著的情侶變得安靜了下來。

林果與陌言也不再說話。

兩人站在天橋上，並肩看車馬行人川流不息，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方式裏。

戲臺上分分合合，戲外人人也在奔波忙碌，也許幾十年就這樣匆匆而過，不知道有沒有留下些什麽，作為青春的紀念。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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